孔子不谈论奇怪、暴力、混乱、鬼神之事。

子贡说：“老师的文章很出色，这我们都知道。老师讲过天道与命运的关系，我们就是无法理解。”颜渊感叹地说：“我越是仰慕老师的学问，越感到他无比崇高，越是钻研深究，越觉得他坚实深厚。看见他在前面，忽然间又在后面。老师善于循序渐进地教导，用典籍丰富我们的学问，用礼仪规范我们的言行，使我想放松都不可能。即使筋疲力尽了还可发力，虽然我也有所成就，但与老师相比依然无可比拟。虽然我也想赶上他，但是心有余而力不足。”达巷这地方的人说：“孔子多么伟大呀，他博学多识却不专于一行。”孔子听后说：“我专注于什么呢？是驾车还是射箭？还是驾车吧。”子牢说：“老师曾说：‘没被世事所用，才学会了这么多技艺’。”

鲁哀公十四年春，在大野狩猎。叔孙氏的车夫鉏商获得一头怪兽，以为这是不祥之兆。孔子看后说：“这是麒麟。”于是便将它带走了。孔子说：“黄河上再也看不到神龙负图了，洛水上再也看不到神龟负洛书了，我也要完了！”颜渊死了，孔子说：“这是老天要我的命呀！”等他在大野狩猎见到麒麟后说：“我的生命该结束了！”感慨地说：“没有人能了解我！”子贡说：“为什么说没人了解您呢？”孔子说：“我既不怨天，也不怪人，下学人事，上通天理，了解我的也只有上天吧！”

“不降低志向，不使自己受辱，只有伯夷、叔齐两人呀！”孔子又说：“柳下惠、少连降低了志向，使人格受辱。”又说：“隐居的虞仲、夷逸不言世务，清高纯洁，废弃权能。”还说：“我与他们不同，虽然世人褒贬不一，但我知道没有绝对的可以，也没有绝对的不可以。”

子曰：“弗乎弗乎，君子病没世而名不称焉。吾道不行矣，吾何以自见于后世哉？”乃因史记作春秋，上至隐公，下讫哀公十四年，十二公。据鲁，亲周，故殷，运之三代。约其文辞而指博。故吴楚之君自称王，而春秋贬之曰“子”；践土之会实召周天子，而春秋讳之曰“天王狩于河阳”：推此类以绳当世。贬损之义，后有王者举而开之。春秋之义行，则天下乱臣贼子惧焉。

孔子在位听讼，文辞有可与人共者，弗独有也。至于为春秋，笔则笔，削则削，子夏之徒不能赞一辞。弟子受春秋，孔子曰：“后世知丘者以春秋，而罪丘者亦以春秋。”

明岁，子路死于卫。孔子病，子贡请见。孔子方负杖逍遥于门，曰：“赐，汝来何其晚也？”孔子因叹，歌曰：“太山坏乎！梁柱摧乎！哲人萎乎！”因以涕下。谓子贡曰：“天下无道久矣，莫能宗予。夏人殡于东阶，周人于西阶，殷人两柱间。昨暮予梦坐奠两柱之间，予始殷人也。”后七日卒。

孔子年七十三，以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卒。

哀公诔之曰：“旻天不吊，不玦遗一老，俾屏余一人以在位，茕茕余在疚。呜呼哀哉！尼父，毋自律！”子贡曰：“君其不没于鲁乎！夫子之言曰：“礼失则昏，名失则愆。失志为昏，失所为愆。生不能用，死而诔之，非礼也。称‘余一人’，非名也。”

孔子说：“不行啊不行！君子最担心的就是死后无好名。自己的主张无法实行，我怎样才能给社会留下好名声呢？”于是便根据鲁国史书编写了《春秋》，上起鲁隐公元年，下止鲁哀公十四年，鲁国共有十二位国君。以鲁国为中心，以侍奉周室为正统，以殷商旧说为借鉴，文辞旁征博引，寓意深刻。以前吴、楚国君曾自称为王，在《春秋》中便被贬为子爵；晋文公在践土与诸侯会盟，实际上是召周襄王入会，在《春秋》中却避讳说“周天子巡狩来到河阳”。依此类推，《春秋》就是用这些原则来对时事进行褒贬的，后经国君推广开来，使《春秋》义法通行天下，使乱臣贼子都心惊胆战。

孔子任司寇审理案件时，文辞上有可以与他人商议的时候，他从不独断专行。写《春秋》时就不一样了，该写的定要写上，该删的定要删掉，连子夏这些擅长于文字的弟子，也不能增删其中的一句话。弟子们学习《春秋》，孔子说：“后人将会通过《春秋》了解我，后人也会因为《春秋》责怪我。”

第二年，子路在卫国去世。孔子病了，子贡前来探望。孔子拄着拐杖在门口散步，说：“赐，你为什么来得这样晚呀？”孔子十分感叹，随即唱道：“泰山要倒了！梁柱要毁了，哲人要死了！”边唱边落泪。对子贡说：“天下失去常道已经很久了，没人能遵从我的建议。夏人死了停棺在东厢的台阶，周人死了停棺在西厢的台阶，殷人死了停棺在堂屋的两柱间。昨晚我梦见自己坐在两柱之间受人祭奠，我原本是殷商的后人呀。”七天后孔子死了。

孔子享年七十三岁，死在鲁哀公十六年四月己丑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