太子杨勇奢侈、好色,渐渐失宠。杨广却不同,礼贤朝士,敬接文人,大臣中想成就一番事业者,皆倾心与杨广相结。文帝每次派左右宣召杨广,杨广总是不论贵贱,迎门接引,好生款待,临走再送上重礼。尤其是皇后的左右,更为礼敬有加。因此文帝、皇后的左右,无不甚称其仁,交口赞誉。有一次观猎,遇上大雨,左右进雨衣,杨广却说:“卒士皆露湿,我独衣此乎!”杨广声名日著的同时,太子杨勇则江河日下,而且最要命的是,他因好色竟冲撞独孤皇后,从而导致了一场王朝悲剧。杨勇的太子妃元氏,是前朝元魏的皇族,金枝玉叶,门第高贵。独孤氏很是喜欢元氏。但元氏在美人成堆的后宫中,算不上美丽,自然就不会为好色的杨勇所宠爱,杨勇宠爱的是另一位沉鱼落雁的美姬云氏。云氏出身低贱,却美丽聪慧无比。独孤皇后为此常斥责太子,要太子礼敬、爱护元氏,疏远云氏。太子表面上答应,不过是敷衍而已。可是爱又不是能够强求的,元氏只有伤心落泪。
过不多久,元氏突然暴病身亡了。而几乎与此同时,云氏又生下了一个儿子,即是文帝杨坚的嫡长孙。文帝为此很高兴,可独孤皇后则大不以为然,而且还怀疑是太子杨勇杀死了元氏。独孤皇后对太子宠爱美妾由厌恶而生恨,认为做皇帝的老子尚别无姬妾,身为太子的却如此贪恋女色,日后如何能够成就大事?皇后就派人侦伺太子的行踪,将其不当的言行经常转奏杨坚,说这儿子不堪重用。杨勇生来又率性惯了,不注意检点,有两件事情让杨坚也厌恶起来。于是,太子的被废就成了一种必然。
一次是大阅的时候,太子杨勇奉命参加这次文帝主持的大典。杨勇的铠甲上,装饰了金珠彩玉。杨坚崇尚节俭,太子的如此行为,当然引起了杨坚的愤怒,便当众斥责了太子。
冬至节是宫中的重要节日。这年冬至到了,太子宫中张灯结彩,朝廷百官鱼贯而入,拜贺太子。太子坐在高高的椅子上,在东宫郑重其事地接受百官的贺礼跪拜,俨然是一朝天子。场面宏大,景象十分壮观。文帝杨坚依然还在,并主持着朝政,听到东宫的这般贺拜,文帝的心境自然可想而知。文帝又爱猜忌,觉着朝臣对自己的冷落便意味着至高皇权的转移,太子取代皇帝之位只不过是个时间的先后而已。文帝哪里受得了这个?这江山社稷还是得自己说了算的!文帝恼羞成怒。第二天,朝堂上百官依序排列。文帝冷冷地责问众臣:“听说昨日满朝公卿,都去东宫朝贺,这是什么礼节?”百官一时间都傻眼了。这不是公开了皇帝与太子之间的争权吗?这不就意味着将有一场残酷的或明或暗的血腥争斗?百官们面面相觑,不知所措。太常少卿辛亶素有急智,见问随即出班答道:“于东宫是贺,不得言朝。”文帝冷笑道:“改节称贺,正可三数十人,逐情各去,何因有司征召,一时普集,太子法服设乐以待之?东宫如此,殊乖札制。”百官受到了文帝的斥责,文帝郑重地下诏:“礼有等差,君臣不杂。爱自近代,圣教渐亏。俯仰逐情报,因循成俗,皇太子虽居上嗣,义兼臣子,而诸方岳牧,正冬朝贺,任土作贡,别上东宫。事非典则,宜悉停断。”百官们一身虚汗,诚惶诚恐。自此以后,文帝对太子的恩宠始衰,渐生疑阻。
文帝吩咐选宗卫侍官,以入上台宿卫,而且尽取精强力壮者。大臣高颍进奏说:“若尽取强者,恐东宫宿卫太劣。”文帝作色说道:“我有时行动,宿卫须得雄毅。太子毓德东宫,左右何须强武?此极敝法,甚非我意。如我商量,恒于交番之日,分向东宫上下,团伍不别,岂非好事?我熟见前代,公不须仍踵旧风。”文帝之所以如此措词严厉,是因为高颍与太子杨勇是亲家。高颍的儿子,娶杨勇的女儿,文帝觉其私下有鬼。
太子杨勇江河日下。次子晋王杨广知道有机可乘,便行动起来。太子好色,宫中多内宠,独孤皇后很厌恶这个,尤其是见不得太子冷遇正配元氏,而宠昭训云氏。晋王杨广就“弥自矫饰,姬妾胆备员数,唯共萧妃居处”。独孤皇后知道这些以后,“由是薄勇,愈称晋王德行。其后晋王来朝,车马侍从,皆为俭素,敬接朝臣,礼极卑屈,声名籍甚。冠于诸王”。
南朝陈被灭,扬州须派一重臣前去镇守。文帝在独孤皇后的影响下,也由信任到倚重晋王杨广。于是,文帝任杨广为扬州总管,坐镇南方。杨广临行前,到后宫辞别独孤皇后,浓情地说道:“臣镇守有限,方违颜色,臣子之恋,实结于心。一辞阶闼,无由侍奉,拜见之期,杳然末日。”说罢已是哽咽流涕,伏不能起。
独孤皇后见次子如此动情,也伤感地说道:“汝在方镇,我又年老,今者之别,有切常离。”说着,也是潸然泪下,母子相对欷歔。晋王杨广适时地说道:“臣性愚下,常守平生昆弟之意。不知何罪。失爱东宫,恒蓄盛怒,欲加屠陷。每恐谗谮生于投杼,鸩毒遇于杯勺,是用勤忧积念,惧履危亡。”独孤皇后闻言盛怒,忿然说道:“地伐(杨勇字)渐不可耐。我为伊索得元家女,望隆基业,竟不闻作夫妻,专宠阿云,使有如许豚犬。前新妇本无病痛,忽尔暴亡,遣人投药,致此夭逝。事已如是,我亦不能穷治,何因复于汝处发如此意?我在尚尔,我死后,当鱼肉汝乎?每思东宫竟无正嫡,至尊千秋万岁之后,遣汝等兄弟向阿云儿前拜问讯,此是几许大苦痛邪!”晋王再拜,呜咽不能止。皇后也是悲不自胜。太子的废黜此时已经形成定局。
杨广知道了皇后的意思,就和心腹张街定策,遣褒公宇文述深交越国公杨素的弟弟杨约,让杨约转告杨素皇后的意思。杨素大惊失色,瞿然地说道:“但不知皇后如何?必如所言,吾又何为者!”几天以后,杨素入内侍宴,微称晋王孝悌恭俭,有类至尊。杨素以此试试皇后,看是什么意思,想不到皇后听后流着泪说:“公言是也。我儿大孝顺,每闻至尊及我遣内使到,必迎于境首,言及违离,未尝不泣。又其新妇亦大可怜。我使婢去,常与之同寝共食。岂若地伐共阿云相对而坐,终日酣宴,昵近小人、疑阻骨肉。我所以益怜阿(杨广小名)者,常恐暗地杀之。”杨素知道了皇后的心意,就势大谈太子不才,赞誉晋王。皇后于是赠送杨素黄金。废黜太子便已开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