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相思

山一程。水一程。身向榆关［］那畔行。夜深千帐灯。

风一更。雪一更。聒［2］碎乡心梦不成。故园［］无此声。

【赏析】　康熙二十一年（1682年），康熙帝因为平定了三藩之乱，东巡祭告奉天祖陵，纳兰容若身为大内侍卫，扈驾随行，在经过山海关的时候写了这首《长相思》（山一程）。

词很短小，语言也很浅白，用不着多作解释，但就是这样一首小令，却成为纳兰词中的名篇，原因主要就在于王国维的推举之功。王国维《人间词话》讲到诗句的壮观之境，说“明月照积雪”、“大江流日夜”、“中天悬明月”、“澄江静如练”、“大漠孤烟直，长河落日圆”，这些境界可谓千古壮观，如果在词里去找，纳兰容若塞上之作如《长相思》的“夜深千帐灯”，《如梦令》的“万帐穹庐人醉，星影摇摇欲坠”基本上也达到了这个境界。

【笺注】

［］榆关，山海关：古名榆关，明代改称山海关。容若此行亦作《山海关》诗：“雄关阻塞戴灵鳌，控制卢龙胜百牢。山界万重横翠黛，海当三面涌银涛。哀笳带月传声切，早雁迎秋度影高。旧是六师开险处，待陪巡幸扈星旄。”

［2］聒（guō）：吵闹之声。

［］故园：这里指京城，容若出生及成长之地。

朝中措

蜀弦秦柱［］不关情。尽日掩云屏［2］。己惜轻翎退粉［］，更嫌弱絮为萍［］。东风多事，余寒吹散，烘暖微酲［］。看尽一帘红雨［］，为谁亲系花铃［］。

【赏析】　这首《朝中措》是一首在暮春时节伤春怀人之作，用到一些很费心思的典故，营造出一种扑朔迷离的气氛。这样一种气场，正是那些在睹物思人的情绪里沉浸下去而无法自拔的人所特有的。他们会变得越发自闭，做任何事情都是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。描写人的这样一种状态，再没有人写得比纳兰容若更为传神。

【笺注】

［］蜀弦秦柱：字面上是说蜀地的琴和秦地的筝，泛指乐器。弦和柱都是乐器上的部件，以偏可以赅全。

［2］云屏：云母屏风。李商隐《嫦娥》有“云母屏风烛影深，长河渐落晓星沉”。云母在古代还有一层仙家涵义：何仙姑在尚未列入“八仙”之前就住在云母溪边，有仙人给她吃云母粉，她便身轻而可以飞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