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孟元老的重点可能是在“虾?亭”和“习旱教”
但是,孟元老的重点可能是在“虾?亭”和“习旱教”。
琼林苑为皇家园林,苑中亭台楼阁自然拥有美名,孟元老却用与“琼林”“金明”极不和谐的“虾?亭”,称呼那座碧波环绕、绿柳掩映的攒顶亭子,难道只是“欲上下通晓”而故用“鄙俚”之语?就目前所见文献,对琼林苑“虾?亭”的记载,除了《东京梦华录》,还有生活在两宋之际的庄绰所写的《鸡肋编》,书中一则专记徽宗时期朝臣的绰号:“有扬州人黎珣字东美,崇宁中作郎官监司,又有京师开书铺人陈询,字嘉言,皆以貌像呼为‘虾?’。而琼林苑西南一亭,地界近水,俗号‘虾?亭’。天清寺前多积潦,亦名‘虾?窝’。都中轻薄子戏咏虾?诗云:‘佳名标上苑,窝窟近天清。道士行为气,梢工打作更。嘉言呼舍弟,东美是家兄。莫向南方去,将君煮作羹。”一位朝臣,一个书商,都因长相而被叫成“虾?”,还被借用琼林苑的虾?亭和天清寺的虾?窝,编成歌谣四处传唱,“戏咏”者诚为“轻薄子”,却又何至于揶揄他们被当成虾?煮了吃呢?戏谑到近乎恶毒的绰号和诗歌,绝非为了逗乐取笑,而是讥刺时政,传达着都中人对他们的憎恨。
黎珣字东美,少警敏,过目成诵,为文有巧思,尤长于词赋。弱冠之年,声名尤甚。熙宁三年(1070)进士,元祐初年被派到“岭海之远,吏轻为奸”的南雄州做知州。绍圣年间(1094—1098)为夔州路转运判官,崇宁元年(1102)官至尚书仓部郎中。这个官职是在户部尚书、侍郎领导下,掌管国家的仓庾储积与收支事务,属于要职,《鸡肋编》说他“作郎官监司”,即指此而言。当初任命黎珣担任此职,任命诏书被门下省给事中以黎珣为“大臣姻亲”而封驳,殿中侍御史龚夬也上书支持门下省的意见,指出这一任命“士论纷纷,不以为当”(《论封驳差除状》),然而群臣反对无效。崇宁元年(1102),徽宗效仿“熙宁条例司故事”,设置“讲议财赋”的讲议局,由宰相蔡京总理其事,物色僚属,共议因革。蔡京走马上任,举荐的首批七名朝臣中就有黎珣。黎珣担任制置讲议司参详官,“才能卓异,深称上意”,崇宁三年(1104)升任朝散大夫、卫尉少卿,以制置讲议司推恩转一官。作为蔡京嫡系,此人手握国家仓库的钥匙,具体作为虽然史书没有记载,看京城人给他取的“虾?”绰号与所编歌谣,其实可想而知。
庄绰足迹遍及大江南北,其书多识轶闻旧事;孟元老久居京师,从“内诸司”和“外诸司”条来看,对徽宗时期的仓廪赋敛尤为关心。庄、孟二人年龄相仿,都是遭时乱离、南渡之人,他们以不同形式提到琼林苑中的“虾?亭”,应该反映出对徽宗时政的共同记忆。所谓“莫向南方去,将君煮作羹”,表面是说南方人喜食蛙肉,其实也许是在讽刺黎珣阿附蔡京,热衷于从南方转运花石纲,充实东京城的园林苑囿。
“旱教”一词,文献中也仅见两处,一为孟元老所记,另一条见于北宋叶梦得《石林燕语》:“太平兴国中,复凿金明池于苑北,导金水河水注之,以教神卫虎翼水军习舟楫,因为水嬉。……今惟琼林、金明最盛。岁以二月开,命士庶纵观,谓之‘开池’;至上巳,车驾临幸毕,即闭。岁赐二府从官燕及进士闻喜燕,皆在其间。金明水战不复习,而诸军犹为鬼神戏,谓之‘旱教’。”叶梦得与孟元老生活在同一时代,年龄可能稍长,他的这条记录可能写于宣和五年(1123),细节上与孟元老所记稍有出入,对北宋末年金明池的“旱教”记载更为详细。旱教具体内容,见于下一条“驾登宝津楼诸军呈百戏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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